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长很长的梦，梦里她回到了去年跟李溅玉在冀州的时候，她在那个木屋里抱着他。

之所以她自己知道这是个梦，是因为这个梦到了最后并没有像现实中那样，她自己一个人在破木床上睡了一夜一身脏兮兮的醒来追杀他。

睁开眼的时候她第一眼瞧见的就是李溅玉的脸，窗户外阳光正暖，他正睁着眼含笑瞧着她，“属猪的么？这样都能睡这么熟。醒来就快些起来，我胳膊快给你枕断了。”

她一个激灵坐起来，捧着他的脸瞧了半天，“你没走！？”

“我走去哪里？”他一脸痛苦的捏了捏胳膊伸了个懒腰。“我们不是说好要在这里过日子么，这才一天夫人就想走了？”

过日子？他们什么时候说过要在这个一阵小风就能吹塌的木屋里过日子了？

“夫人想反悔了？”他伸完懒腰一把把她抱在怀里问。

难得他这样温柔，她抱着他的脖子受用的蹭了蹭，“反悔什么？我什么都没说有什么好反悔的？”

他气呼呼的看着她的脸，“哦，你随时耍无赖的毛病又犯了是不是？昨晚我们明明说好以后要在这里过日子，你还说你要帮着我修整屋顶，还说要在屋前开一小片菜园，还说要给我生十个八个小崽子，不许装失忆！”

“那肯定不是我说的，尤其是最后一句！”她锤了他胸口一拳抗议道。

之后的日子都像这样一般，微风和煦阳光明媚。

修缮了房屋，开垦了菜园，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。李溅玉费心思编了两把藤椅摆在屋檐下，每个午后两人都能坐在屋檐下晒个太阳睡个午觉。不知不觉十年、二十年、三十年就过去了，李溅玉老了之后还是一样好看，她老了之后还是一样漂亮。

就这样一起生活，一起老死。

“小姐？小姐你醒了么？”

她突然听见青蓝的声音。感觉有人正拿着什么东西在她眼角扫来扫去，扫得她眼角生疼。

她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，一眼瞧见青蓝一双眼睛肿的跟鬼一般，正拿着一方手绢给她擦眼泪。

“小姐你可醒了！你再不醒二夫人都要担心死了！”

青蓝放了手绢扶她起来，她坐起来发觉一串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淌到了下巴，她用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在哭。

“小姐，想哭就哭吧，我抱着你哭，哭到天昏地暗都没关系。不要在梦里哭了，你不知道我看着有多心疼多伤心。”青蓝说着两道眼泪又流下来。

正因为在梦里她才哭了呀，那实在是太幸福了，怎么可能忍住不哭出来。

“青蓝，我饿了，我好饿啊。”她摸着肚子笑了笑。

其实死了也不打紧，生死相许的誓言她早就许过。他死了顶多随着他一起走就好了，两个都死总好过一个活着。

只是她得等肚子里的孩子出世才行，也不知道他等不等得到那个时候。

等她吃过了饭情绪也终于稳定了些，她才让季桓陪着去瞧了瞧他的尸首。

“当时青龙关内外大火连天，等大火灭了去寻的时候就这样了。”季桓瞧着棺木中焦黑的面目全非的尸体说。

“当时我也不确定这是否是王爷的遗体，可这身战甲手里的佩剑确是王爷的无疑。”

“这确实是他，这只白玉簪子是用我送的玉石做的，我认得这个。”她声音哽咽着扶着棺木，身子像落叶般晃了晃。

季桓连忙扶住她，“王妃，您心里难过季桓知道，可您如今身子不好，我送你去休息吧。王爷的后事自有宫里的人筹备，您请节哀。”

“我没事，倒是你妹妹，溅玉死了这算国丧，她这亲怕是一时半刻成不了了。”

听说这两日来王府的就数小马驹哭得最伤心，怕是把她这些年的一腔痴心都哭进去了，不知她这会儿好点没有。

送走了季桓，青蓝扶着她胳膊问：“小姐你没有不舒服吧。”

“我很好。”简直不能再好。

“对了小姐，念柳姑娘这几日总来找你，你要不要见她？你若不想见她我就把她赶走，让她再不要来了。”

“见，你让她到花厅见我。”

身为皇上的人却总来见她，念柳到底想做什么？

青蓝应了一声，安顿好她就去前院请念柳去。这些天府里内外的事都是陈叔跟她二娘在张罗，女婿没了她二娘心里的难过一点不比旁人少，可逝者已逝，她更担心的是她唯一的女儿。寻常人家的女子没了夫婿哪个不是哭的死去活来肝肠寸断，可眼瞧着她家闺女不大对劲还不能过去问，她这个做娘的心跟放在油锅上煎似的。

瞧见青蓝把念柳带到花厅后走出来她二娘便拉了青蓝问话。

“青蓝儿你觉不觉着雪儿不大对劲？”

“说起来，好像是有点。”青蓝想了想她的表情点了点头。尤其是小姐方才见了王爷的遗体后，好像比刚知道王爷的死讯时更加镇定。

“小姐的表情很奇怪，就像……”那个词怎么说来的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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