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在校园里，她常常会远远地望着那群在篮球场上跃动的身影。

有一天我问她：“知夏，你喜欢篮球么？”

她点点头，却又很快摇头：“可是我不会。”

我郑重告诉她：“我来教你。”

可当时的我只是在她面前出丑而已，我灰心丧气地将篮球扔到一边，但知夏走过去捡了回来，她告诉我：“之音，你一定要加油，我会等你来教我。”

也就是因为这一句话，我发现了篮球对我的全部意义。我再也不能满足于跟在同学们身后为他们喝彩，帮他们捡球，跟着他们随便玩玩。我渐渐废寝忘食起来，我开始去练习，去研究，去探索，去突破。而知夏，她一直都陪在我身边。

我惊讶地发现在我身上竟然蕴藏着这样奇妙的力量，我的球技突飞猛进，我渐渐成了球场上的核心，我找到了自信，也慢慢开朗了起来，我开始和不同的人交朋友，我在班级和学校里的声望越来越高，这一切都远远超越了我的预期。

一同超越预期的还有知夏的变化，她活泼开朗了很多，我和她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，只是我们虽清楚彼此的心意，却一直未捅破这层纸。

我记得那个繁星璀璨的闷热夏夜，我鼓起勇气塞给她一封情书，上边写着一首如今看来十分蹩脚的情诗。

出人意料的是，她拒绝了我。她说：“除非你能拿到班级前十名。”

阿舞知道后笑出了眼泪：“风之音，你完啦！”

我确实完了，在成绩上我确定我没有任何隐藏的天赋，努力了好久，我的成绩虽进步了一点点，但与前十名还差好几条街。

知夏告诉我：“你一定要好好学习，我会等你。”

我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，期中考试我的成绩不升反降。

但我没有料到的是，一次事故改变了所有事情的走向。

我记得那是一个秋风萧瑟的雨天，校园里发生了一场事故，一个醉酒的家长开车撞伤了学校里的一位职工，而那位职工就是知夏的母亲。

那天，知夏痛苦地自责：“都是我的错，都是我的错。如果不是为我送饭，妈妈就不会这样……”

不久后，在几乎耗尽她家积蓄的情况下，知夏的母亲还是离开了。

她像是变了一个人，我想帮她，可我的安慰起不了一点作用，她只是哭，不再言语。她像是回到了最初我认识她时的样子，漠然了一切，我看到她重新把自己的心锁在阴影里。我想尽了任何办法逗她说话，安慰她，让她笑，可她只是推开我，一个人伏在课桌上。

那年的深秋出奇得冷，放学以后，我习惯性地送她回家，紧紧跟在她身边，我们沉默着，一言不发。知夏的神色有些恍惚，她径直地走着，闯了红灯，一辆出租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差点撞到了她。

“知夏，当心！”我追上去拉住她，看到她涣散的瞳仁，我忍不住数落起来，“你到底在做什么？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？”

“妈妈死了，她死了，你知道么？我最爱的人永远离开了我，你不会了解这种痛苦，你根本就不懂……”她的眼泪又一次涌出。

“我不懂……我怎么可能不懂。”那一刻，我很想笑出来，但我做不到，我只能装出轻松的样子，却难掩悲凉，“早在七年前，我就懂了。”

第一片白雪飘落时，我替她擦干了眼泪：“知夏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。”

而抵达的一刻，北邙塔陵园已经落满了雪。

在一处墓碑前，我停下了脚步，用手拂去上面的枯叶。

“阿舞曾问过我，怎么从没见过你爸爸？我告诉她，我的爸爸是一名伟大的工程师，他在一个很远的地方，他很忙，一年只会回来两次，你当然见不到他。知夏，你知道么？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，好像，我不提起这件事就真的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。”

“为什么会这样？”

“七年前，因为一次工程事故。我亲眼看到爸爸坠楼，我不断告诉自己，他不会有事的，可他还是离开了。知夏你还记得那天你受了伤我背你去医务室么？那天我哭了很久，我多么想有一个机会，像我背着你一样，背着我爸爸，来挽救这一切。可是，一切都太迟了。”

看到我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，她哽咽着：“对不起，对不起……”

我将我的大衣披在她柔弱的肩膀上：“如果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会像今天一样冰冷刺骨，我们可以相互取暖么？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来照顾你么？”

在一棵巨大的青松下，我将她冰凉的手捧在我的手心：“知夏，做我女朋友吧。”

她把头靠在我的胸口。那一天，我第一次吻一个女孩，我以为，我和她会一直这样互相温暖着彼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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