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兴扬陪史赛琦喝着酒，举杯的时间多，说话的时间少。其实也没什么可以展开说的，无非是在这个世界里以前发生过无数次，以后还会发生无数次的俗套的故事。常依依的家里看不上史赛琦，两个人挣扎了几个月，终于还是分手了。

“不是吧，你这条件她家里都看不上，名牌大学，又长的帅。”梁兴扬夹起一粒花生米道。

“寒假放假那天我不是没走，就是临时决定去她家里了。她家里的确条件好。跟她爸妈吃的第一顿饭我就知道，那种骨子里的倨傲是藏不住的。这学期开学后我们搬出去住，可能也是潜意识里想把握住在一起的时间吧，就像冬天掉进冰河里的人，挣扎着上浮多呼吸那几秒的空气。”史赛琦点上根烟，自顾自的抽了起来，面临回忆之色，“说起来我的确是喜欢她的，很喜欢很喜欢，之前我对你说见她的第一眼我就把我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，是玩笑话，也是真心话。我初中就开始处对象，十个指头已经数不过来了，但只有她是我会恐惧失去的。”

“她人呢？”

“走了，家里安排的，去一家很难进的大公司实习，机会很难得，可能实习一年就能留在那了。”

“既然这么喜欢，就好好努力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啊！”

史赛琦猛吸了一口烟，将燃尽的烟头在桌子上狠狠的拧了一拧，道：“兴扬，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跟你玩吗？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因为你身上有一种盲目的乐观。你究竟知不知道，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，是你怀着希望赌上命都没有用的啊！”

……

晚上的时候，史赛琦回到只有他一个人的出租屋，靠着墙壁，编了一条朋友圈，一篇名为离别的。

“我要走了，念白。去哪儿。我也不知道，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，像永远无法停歇的鸟。

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，宿命的离别，无法逃脱。

不是么，念白。归根到底，我们都是一样的人，灵魂注定无法泅渡到彼岸，苍老干涸如指缝间枯萎的花瓣。

她看向他，平素里的寡言淡漠，熟悉的白色衬衣，汇成一丝夏日的晴色，在寒夜里渗入肌肤。

你说旅行的意义是回归，从芜杂的人群回归粗糙的人。但旅行的意义是放逐，对自我的惩罚，像滚巨石的人，在重复而无意义的劳作中得到救赎。

在城市间迁徙，遗落过往，伤口在陌生的喧嚣中溃烂，外表光鲜。

一年前他就在这偌大城市的天桥上遇到她，孤单而骄傲，与世界疏离，散发出未知植物的气息。他清楚自己即将背负的是怎样的罪孽。

念白，不要再禁锢自己，你心里的海下是荒芜的沙漠，沙粒粗碎，你会一点一点被毁坏，像空洞的掌心。

你在渴求什么，你在隐藏什么，你在逃避什么。

无法回答。夜色在吞没一切。

我怕黑，我讨厌夜，我每夜都会失眠。寂寞的夜只有风，浑浊不堪的时间从我眼前流过，腐烂发臭的死鱼从河底泛起，我在寂静的中潮水覆灭。

黑暗是如此浓重与凄冷，两个人要靠的多近才能相互取暖。

我们都不懂爱，念白。它太轻了，像来不及抓住的氢气球，它太重了，即便我们年老十倍依然无法承受。

我只是想了解你。我想知道你喜欢听什么样的歌，我想知道你喜欢看什么样的书，我想知道你发呆时在想些什么，我想知道你每一次的开心与难过，我想知道你睫毛下闪烁的星空，我想知道你的一切。

念白，不要去触碰，好么。我们每个人都带了太多的面具，欺骗别人，欺骗自己，没有面对真实的勇气，像尘封太久的城堡，打开棺椁后，氧化腐朽，轰然消散。

她离他如此的近，近的可以嗅到瞳孔里的迷宫和心底的颤动。她的形象忽然间变的模糊，三年的时光仿佛蒸干成雾，笼罩住他，看不到外面。能够记起的，是散步时的牵手，传来指尖的温暖与脉动，安静时偶尔心跳的契合。他惯常沉默，附和的应，会心的笑，在路上，在河边，很难不去想永远。

永远有多远，天涯那么远。

或许等待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，因为值得等待的东西在等待开始的瞬间便丧失意义。

想过以后么，念白。无数个现在拼凑成的未来。我们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，在钢铁森林复杂的网里挣扎，越缚越紧，像角落里的蝇蛾。

他睡前喜欢倒杯水，放在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，不管喝不喝。从小养成的习惯，看书看到深夜会下意识的端起来润润喉咙，一直保持到现在。他曾想习惯的力量是如此强大，大概他会按现在的样子终老一生。可他还是改变了，不是么。做许多不喜欢的事，做许多要去做的事，媚俗而讨喜。

但不是努力便会有开花结果，那样的世界太失真，像童话里的王子与公主。

生命是幻觉，念白，早晚有一天会醒。

我常常做一个梦，梦见自己从很高的地方往下坠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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